有多少盲人,在互联网上教人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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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盲人,在互联网上教人玩手机
发布日期:2024-08-24 22:15    点击次数:129

酷玩实验室原创作品

第一个发明盲人按摩的人,一定想不到,他提出的概念营销,将会成为往后无数盲人痛苦的深渊。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按摩,就是盲人的宿命,九成盲人踏入社会,都是干按摩。

纪录片《盲人不按摩》

直到互联网时代到来,那些笃定自己在按摩事业上难有作为的盲人,抓住风口转换赛道。

从体力劳动者转型科技工作者,程序员、AI标注师、新媒体运营、视障交互设计师......

这些费眼睛的工作,他们闭着眼就能干,甚至干得比很多视力正常者还要更利索。

因为看不见,连门都不敢出,工作都没得选,已成为过去。

如今他们尝试独自旅行,一起创业。

“残废”的标签彻底被撕掉,他们在互联网的世界中重获“光明”。

01 在互联网上教人玩手机

先说一个冷知识:盲人玩手机很溜。

他们玩的不是“老人机”,“老人机”只是大家对盲人科技生活的粗糙想象。

实际上盲人不仅不抗拒电子产品,他们对电子潮流的迷恋程度还很强烈。

早在十几年前智能手机刚时兴起来,第一批视障用户就沸腾了。

如同阿姆斯特朗第一次踏上月球,埃隆·马斯克第一次与马丁·艾伯哈德握手,马孔多的居民第一次看到火车,视障者在第一次摸到智能手机的那一天起,社交半径只有一臂远,解闷儿只能靠收音机的日子就从此再见了。

深居简出的视障者,开始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移动互联网上刨坑,种树,开垦他们的元宇宙。

一份腾讯与信息无障碍研究会共同发布的报告显示,90%的视障者迫切需要互联网,其中74%的视障者上网主要是为了社交。

他们在QQ、微信上使用语音或文字聊天,甚至连表情包也能轻松拿捏。

在社交平台最繁荣的时期,从不主动社交的视障朋友,也逐渐来互联网广场唠上了家常。

网友@好奇宝宝是一名视障者,在现实生活中他内向,没什么倾诉欲,但在知乎上,他累计回答了302次网友提问。

透过对盲人、生死、爱情、美食等话题的讨论,一个外向、乐观的少年形象在屏幕另一头闪闪发光。

接着短视频热潮来了,一些视障者主动开启了博主之路,当博主第一步,他们决定先教网友玩手机。

视频中他们不厌其烦地解答着网友的困惑:盲人怎么点外卖、打车、网购、炒股、刷抖音、发小红书、打王者、看电影?”

演示结束,网友懵了。

显然还是有人不知道,互联网面前人人平等。“我每天有五六个小时都在玩手机,一离开手机心里就发慌。”

很难断言视障群体是否更容易患上手机综合症,但可以肯定他们是互联网产品最大的受益者。

过去视障者王永总是请别人帮他看说明书、宣传单,现在他手机一拍自己就能识别,不再需要麻烦别人。

过去视障者祝子很多地方不认识,不敢去,现在地图导航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网约车可以到家门口接她,微信和支付宝解决了识别纸币的麻烦。

同样被互联网改变的还有广州视障女孩诺子。六年前诺子因患神经系统罕见病致盲。

六年后诺子完成了一个人乘坐交通工具,参加漫展,外出旅游等一系列难度系数顶格的尝试。

上帝为她关上了一道门,又给她开了一扇窗,在世界突然变黑的那一天,慌乱的诺子并不知道,此后她将作为全职主播,在B站拥有一百多万粉丝。

而这背后最大的助力,来自“读屏软件”。

对普通人来说,读屏软件很陌生,但对视障者来说,这是他们每时每刻都要用到的工具,读屏软件就是他们的电子拐杖,也是他们的第三只眼。

如果有一天,诺贝尔有了软著开发奖,大概率要颁给1986年研究出来读屏软件的大善人。

02 互联网“盲道”建设

无障碍科技的福音

时间退回到2009年。

那一年苹果发布iPhone 3GS,这款手机成为国内盲人论坛上最早流传的一款神机。

在这款手机中,苹果首次加入了无障碍设计——“旁白(VoiceOver)”功能。

只要打开旁白,手指触达屏幕之处,旁白就会念出屏幕上的内容,这正是后来读屏时代的技术雏形。两个小时的发布会,这段旁白简介只占36秒,就成功吸引了大量目标用户的关注。

随后iPhone 4s 推出,苹果发布了完整的介绍视频,讲解了旁白的使用。自此iPhone 4s就成了国内不少视障者的第一款智能手机。

虽然后来安卓系统也开发了内置读屏软件TalkBack,但时至今日,苹果iOS系统内置的“旁白”仍然是读屏领域的课代表。

它能读取屏幕上的文字、按钮标签、菜单选项、链接的文本和链接地址、表格的标题、行和列的信息等任何界面元素信息。

操作方式上,单击读取屏幕内容,双击激活该项目,具体操作演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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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B站@无障碍设计研究小组

在实际使用中,视障者习惯把语速设置为3~5倍速甚至更快,这样他们就能快速处理更多信息了。

就像视频里这样,没几年功力,一般人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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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起码十遍终于听懂了

尽管读屏软件的发明,能够帮助视障者连接了互联网世界的光明。

但由于手机厂商对读屏软件的开发参差不齐,一些体验感还有待提升。

比如说在iOS系统中,视障者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一台新iPhone 从激活、配置到正常使用的全过程。但在部分安卓系统手机上,需要先配上第三方商业读屏软件,找人协助安装激活之后,打开软件,才可以使用。

另一个问题是有的APP的无障碍设计开发不完善,导致读屏出现故障,比如:

刷进某个购物软件进入商品详情页读屏,只能读出“图片”,读不出图片上的字。

或者使用某款社交APP时,“消息提醒按钮”被读成“未命名按钮”。

点击某视频播放软件的“播放控制按钮”,却读出无意义的代码或乱码。

使用银行APP转账时,正在输入的是“转账金额”,却被误读为“普通的文本输入框”。

就好比是在盲道上钻井,无障碍卫生间门前砌台阶,这是视障者使用手机时最害怕又最无奈的事。

但并不是所有互联网厂家都看不到视障者的需求。

比如阿里旗下的优酷无障碍剧场,是国内第一个推出无障碍视频的平台,经常有一些影视公司找优酷合作推出无障碍电影。

你可以把无障碍电影理解成是给正常电影加一条讲述音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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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B站@大程子好妹妹

目前很多爆款电影,比如《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飞驰人生》等都有无障碍版本。

像上海亭东影业还会为它所有电影都做两个版本,一个院线版的无障碍版本,供线下为视障者放映,之后又与优酷合作,做线上的无障碍版本,让不方便进影院的视障人群也能欣赏。

关键是这样的高成本投入,并非是单方面的自我感动。

2020年12月,无障碍剧场在优酷上线,一位乡村盲校教师的留言,“孩子们终于‘看’上电影了”。

2023年12月,优酷无障碍剧场在开通视障用户认证一周年后,认证用户同比增长超460%,其中新用户主要来自学生群体和中老年人群体,分别占比47.7%和38.3%。

很多视障者想在手机上看电影,第一个就会想到优酷。

在互联网上默默铺设“盲道”的也不乏小而美的公司,比如心智互动,一家开发和运营无障碍化产品的游戏公司就因其开发的盲人武侠游戏《听游江湖》而出圈。

当时市面上主流手游《王者荣耀》《和平精英》《原神》都不支持无障碍辅助操作,《听游江湖》的主创团队就围绕视障者的听觉构建了这款游戏。

所有内容通过声音与用户完成交互,设计的整套操控系统都适用于视障群体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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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款黑屏游戏

之所以有这么接近视障群体的构思,是因为心智互动30%的员工都是视障者。

身为运营、主播,产品经理、程序员的他们,比许多视力健全者要更了解一款真正无障碍、无门槛的游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产品经理飞鹰在测试产品

距离第一批视障者用上智能手机,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

如今伴随着技术的发展以及人们对视障群体关注度的提升,各种无障碍邮箱、盲人手机输入法、语音导航系统、盲人 Kindle 阅读器等互联网无障碍产品正在持续涌现。

技术本身似乎已不是什么难题了。

03 技术不是难题

难的是读懂用户需求

互联网无障碍建设,最难的不是技术上的从0到1,而是用户关怀上的1到100。

打开智能手机,APP琳琅满目,等到真要用的时候,困难重重。

比如进入网店,听不到商品信息详情,商品加进购物车后,页面不显示购买按钮,终于摸到下单,却选不了送达时间,能听见关于时间段的播送,但找不到可勾选的按钮。

“盲道”不好走,从来不是视障者的问题,但却需要他们来承担一步一个跟头的后果。

有的企业出于成本的考量不想做无障碍,但问题是有的企业想做,却由于不了解视障群体,而往往好心办了坏事。

比如,收到一条消息,只需要说谁发来了消息以及内容是什么就可以了,有的APP却多一句双击可以打开与某某好友的对话详情。“其实没必要,这样冗余的设计反而会影响视障者接收信息的效率。”

当初优酷做无障碍剧场时,也有一个小插曲:关于用户怎么进入无障碍剧场的问题。

最初设计是打开APP搜索“无障碍”,出来第一个结果就是,就可以进了,似乎很方便。但视障用户的习惯并不是这样的,他们靠听,手机用的是旁白模式,进APP搜索很麻烦。

于是,在助盲师梁江波(视障者)的建议下,这个设计改为如果手机已使用旁白模式,那么打开APP后的第一个目录就是精选页,往右一滑即可进入无障碍剧场。

为了让互联网产品更加贴合视障用户的使用细节,技术人员不仅会开着旁白模式、闭着眼测试,而且还会每个月都请视障测试人员来帮助他们长期保持一个好的体验。

此外,为了挖掘那些被隐匿的真实需求,用户调研就至关重要。比如你认为视障者需要手机壁纸,需要拍照吗?

小米手机的研发团队过去有两个视障用户群,加起来大概有1000人,在群里交流他们得知,一位视障妈妈想记录孩子成长瞬间,一位视障老先生为了寄托对已故亡妻的情感寄托,要把妻子的照片做成手机屏保。

当大家意识到互联网的发展需要以人为本,科技的创新最终要服务于人类的需求和福祉,越来越多人参与到了互联网无障碍建设当中。

目前一款由丹麦视障工程师开发的名为Be My Eyes 的APP,已经成为了很多视障者和志愿者日常必备APP。

这个APP最大的特点是,它能够通过将视障者与志愿者连接起来,为视障者提供实时的视觉帮助。

当视障者在生活中遇到需要视觉信息的情况,比如查看食品的保质期、确认衣服的颜色、辨别路牌等,他们可以通过该应用向志愿者发起视频通话请求。志愿者会利用自己的手机摄像头,为视障者描述所看到的场景和信息,从而协助视障者解决问题。

例如,一个视障女孩,一个在酒店点了个机器人送外卖,机器人到了之后需要触屏解锁,才能取出外卖。她看不到屏幕,于是在“Be My Eyes”上求助一位志愿者,指导她摸到“一键取出”这个选项。

Be My Eyes塑造最成功的地方,不在于它科技含量的有多高,而在于它充分调动了志愿者的积极性。

虽说AI已经可以帮我们做很多事了,然而人类彼此间的帮助始终是无法取代的。

人,构成了这场无障碍技术浪潮中的关键闭环。

尾声

过去有人问:我国有约1700万个盲人,按比例来说每100个人中就有1个,但为什么我们周围看不见一个盲人?

那时大家回答:“盲人不是集中到了按摩店,就是待在家里。”甚至有视障者直言:“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们。”

这是可悲的,因为这个世界对残障者最大的敌意,不是攻击他们健全的身体,而是剥夺他们探索世界的权利。

于是在漫长且艰辛的时光中,人们争取科技的进步,就是争取自由的胜利,终于在千万次磕磕绊绊的尝试后,视障者实现了独立生活的可能。

尽管公共设施无障碍,科技无障碍,在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此时此刻,视障者不必悲观。

1969年的一天,阿姆斯特朗打开登月舱舱门,带着电视摄像机站在高高的平台上,放下梯子踏上月面时,他说“对一个人来说,这只是一小步,但对全人类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飞跃。”

王志华,也有过同样的感受,15岁以前,王志华从来没有一个人出门,都是父母送他上学,接他回家。

他永远都忘不了1996年的暑假,身为视障者的他,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自己独自走一遍回家的路。

他是河北人,那时他住在山西的一所盲人学校里。

于是他请同学帮忙送他上了火车,出火车站后,他招了个三轮到小区门口,凭自己出生以来的记忆摸到了家门口。

凌晨五六点钟他敲响了家门,开门的爸妈吓了一跳,而他却哈哈大笑。

那是一个盲人在黑暗中取得的首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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